A:安公子
B:林阿美
A、B:上台一鞠躬
A:國家國家,沒有國哪有家。
B:嗯?怎麼今天那麼嚴肅啊?
A:這不是嚴肅,這是要在大家面前,顯示我們愛國情操的偉大。
B:我勸你最好少談這個,說不定今天觀眾席上有那種表面上來聽相聲,其實是來監聽我們的「高幹」,要是你不小心說錯了話…
A:嗨!這小小的地方會有什麼高幹啊!
B:這難說…你瞧,那個第二排右邊數過來第四個,臉長的扁扁的,說不定就是阿扁派來的!
A:嗐!真的假的?
B:你再看啊,第六排左邊數過來第五個,臉長的長長的,有可能就是謝長廷派來的。
A:嗯,這樣的話,我們是該小心點…(跟B密商)不如來個突擊檢查,看看是不是還有其他來監聽我們的。
B:好!就這麼辦。
A:嗯…現在麻煩工作人員把這個觀眾席的燈打開,小弟兩人啊,為了了解場中是不是還有來「監聽」的觀眾啊,能不能請各位觀眾都站起來啊!
B:是啊是啊!大家都站起來讓我們瞧個清楚啊!
(兩人環視觀眾席)
A:嗯…好…各位請坐啊,工作人員可以把觀眾席的燈關掉了。
(觀眾席燈暗)
B:剛剛坐在後面那位先生啊,我們就不指出你的位置了,請你自動離場!
A:等等等等,人家觀眾來看相聲,你怎麼叫人家離場啊?
B:來看相聲?我看他根本就是假借看相聲的名義,來監聽我們倆的!
A:你怎麼能這樣講,沒憑沒據的。
B:怎麼沒憑沒據,你剛剛沒看到那傢伙,明明全場觀眾都聽我們的話,全都站起來了,就他一個,像隻死魚癱在那,不肯站!
A:也不能因為人家不肯站你就叫他出去啊!
B:你還不明白啊,他是國民黨派來的啊!
A:怎麼說?
B:整個人癱在那,「連戰」都站不起來啊!
A:你少胡扯!那你告訴我,台下怎麼沒有新黨派來的人呢?
B:新黨?不重要啦!
A:新黨怎麼會不重要!
B: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…
A:那…那…親民黨呢?
B:親民黨,也不用擔心啦!
A:為什麼不用擔心?
B:(台語)親民黨嘛!
A:喔,看不到啊?
B:對啊,況且他們也還沒執政過,了不起我們兩年後同台再考慮要不要擔心這問題。
A:管他誰執政!今天無論下面坐了誰,都不能改變我愛國的情操。
B:少來這套啊!你不是最常在我面前批評政府的嗎?
A:批評政府,是為了國家的進步。
B:是嗎?
A:這麼說吧,我啊,愛國,所以我愛用國貨。
B:哦?不用舶來品?
A:是,我家的車,不開賓士,開裕隆。
B:支持國產車!
A:看喜劇片,我不看金凱瑞,看朱延平。
B:支持本土導演!
A:看動作片,我不看阿諾,看…
B:我知道,看成龍!
A:不,看立法院。
B:啊?
A:而且,現在時代改變了,本土化成為必然的趨勢。
B:怎麼本土化?
A:從前,倡導國語運動。
B:禁說台語!
A:現在強調母語教學。
B:重視本土方言!
A:從前,看的是瓊瑤。
B:淒美的愛情故事。
A:現在,瓊瑤跳了望夫崖,周遊,飛龍在天!
B:本土劇抬頭!
A:從前,看的是日本阿信。
B:心酸的成長史!
A:現在,台灣阿誠才是一絕!
B:本土劇奇蹟!
A:從前,美國貨F16非買不可!
B:那現在?
A:F16掉到海裡,F4一飛沖天!
B:嗐!
A:我告訴你吧,我可是一輩子沒有離開過台灣啊!
B:一輩子?(把A從頭到腳看一遍)您高壽啊?
A:什麼?
B:我說,您高壽啊?
A:哦,胖了。
B:啊?
A:這一陣子,三餐帶宵夜,沒事再來個點心下午茶,不胖也奇怪啊!
B:等會兒…我問你高壽,你告訴我你胖了幹嘛?
A:你不是說我高瘦嗎,我高是高,不過最近胖了。
B:好好好,看來你沒念過什麼書…我這樣問吧,打從您出生那年到今年,總共是過了多少個年頭了?
A:哦,是問這個啊!
B:(對觀眾)要這麼問法他才懂!
A:我算算啊…今年是公元2002年,我記得我是民國70年出生的,這麼一算…1932年啦!
B:喔…啊?你等會,你活了1932年啦!
A:是啊!
B:好嘛!我跟個古董同台說相聲了!
A:客氣客氣!
B:客氣什麼啊!這歲數怎麼能用公元去減民國呢?在你算的時候啊,你得先把前面這個民國換掉,然後…
A:猴!台獨份子!
B:我…我哪有!
A:你剛剛說要把民國換掉!
B:我是說…哎…你可別害我啊。我可是標標準準的好公民,愛國愛家愛台灣啊!
A:這你就別在我面前炫耀了,你這種人啊,我看多了。
B:哪種人?
A:自以為非常愛國,但根本就對國家不了解。
B:啊?
A:這樣吧,我給你舉個例子。
B:好!
A:我有一個朋友啊!
B:誰?
A:男學生,三個字。
B:(八卦嘴臉)就是那個做過什麼什麼的那個?
A:對,而且他還跟那個誰幹嘛幹嘛過!
B:就是那個也是三個字的女藝人嘛!
A:不對不對,是兩個字的女藝人。
B:喔,(推A的頭)不要學馬妞!是誰!
A:是…我拜把的好兄弟。
B:喔,穿同一條內褲長大的!
A:嗯…雖然我們不是挺有錢,但一人一條內褲還是買的起的。
B:哎呀,我這是表示你倆感情好,從小到大形影不離嘛!
A:(帶點猶豫的)…那可不,他國中畢業之後啊,就出國唸書了。
B:喔?出國啊?
A:對啊,現在都流行出國唸書。
B:對對對,大家都想出去喝喝洋水。
A:幹嘛喝羊水啊!
B:不是都說出過國的,叫做喝過洋水嗎?
A:洋墨水啦!
B:喔,跟羊水不一樣?
A:差遠了!
B:你剛剛說,你那拜把的去了哪一國?
A:因為他爸爸工作的關係,他就到了大陸去唸書了。
B:去大陸?
A:是。
B:你剛剛不是說出國?
A:幹嘛?懷疑啊!
B:不不不…總覺得怪怪的…
A:有什麼好怪的!人家只是去唸書,又不是叛逃到大陸。
B:不是啦…只覺得去大陸…出國…這…
A:前兩個禮拜,他回來了。
B:喔,學成歸國。
A:(突然問)歸哪一國?
B:我…(頓)我打你喔!
A:幹嘛打我啊?
B:你問這種問題,我怎麼知道啊!
A:沒關係啦,連我們的總統也不一定知道。
(A、B對看,頓)
A:(扯開話題)他一回來,就想要趕快到處看看。
B: 看什麼東西啊?
A:離開這麼久,他想看看這裡是不是跟他離開以前一樣啊!
B:喔,畢竟離鄉那麼久,對故鄉有一種難忘的情感。
A:當然,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,而且有許多美好的回憶。
B:(期待的)有哪些美好的回憶?
A:遲到翻牆進學校沒被教官抓、偷隔壁王伯伯種的蓮霧、偷看隔壁王媽媽洗澡…
B:等一下!他小時候怎麼都幹這些見不得人的事?
A:(輕鬆的笑著)人不輕狂枉少年嘛!
B:是嘛?
A:他想再看看小時候這些回憶,牆、蓮霧還有…
B:(冷漠的)王媽媽。
A:(讚許的比比B)這王媽媽可真是沒變啊!他…
B:行啦!能不能別提王媽媽啦!
A:好嘛…那…剛剛說到哪啦?
B:說到他想到處看看啦!
A:喔,對對對!他走在大馬路上,看著兩旁的高樓大廈,看的是瞠目結舌,他不敢相信短短的幾年,這地方竟然有了那麼大的變化。
B:近年來的城市建設是大家有目共睹的。
A:他就這麼走了一趟,一路上他開心啊!
B:什麼事讓他那麼開心呢?
A:他看到了現代化的都市,看到了國家的希望啊!
B:(對觀眾)這麼簡單就被蒙蔽了。
A:他回到了家,帶著愉快的心情入睡,準備隔天一早去找一份好工作。
B:喔,對,回來得找份工作了。
A:他懷抱著對國家的熱情,決定好好的為這塊土地做點事。
B:那他打算做什麼呢?
A:他翻開早報,左看右看,就是沒有一份適合他的工作。
B:業務代表?
A:不喜歡幹業務。
B:客服人員?
A:最討厭陪笑臉。
B:總機小姐?
A:嗯?你怎麼不乾脆叫他去當坐檯小姐?
B:嗐!他什麼都不喜歡,我也不知道有什麼他能做的啊!
A:他正在煩惱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,突然看到報紙的頭版頭條。
B:寫什麼?
A:「年底立委選舉,各黨積極部署」。
B:他不會想要去選舉吧?
A:他心想,我一直夢想的不就是能為國家做點事嗎!
B:那可是個無底洞啊…
A:他興奮啊,當天就跑去登記參選了!
B:這麼快!
A:未來要當公務人員的,當然要有好的效率啊!
B:那他可錯了,公務員是號稱效率最低的。
A:是嗎?
B:是啊!除了中午吃飯跟下午下班,你看他們哪一樣是準時的?
A:說的也是喔…(沉默)
B:(突然問A)喂喂,結果你那位拜把的後來有沒有選上啊?
A:當然沒有!
B:什麼叫當然沒有?
A:他拿什麼跟別人選?比樁腳沒樁腳,比政黨沒政黨,比鈔票沒鈔票!
B:早料到會是這樣!
A:他氣啊!他不懂為什麼這樣一個有抱負的人,得不到選民的青睞。
B:心裡頭嘔!
A:反倒是那些買票、綁樁的傢伙,一個個全選上了?
B:全是靠著鈔票進了立法院。
A:或是那種用身材吸引媒體,在媒體上猛曝光,不也選上了?
B:你是說…游月霞嗎?
A:難道是阿扁嗎?
B:很難說,人家可是也出過寫真集的!
(A、B對看)
A:為什麼我們的總統要出寫真集?
B:這道理就像為什麼我們的副總統要鬧笑話一樣!
A:我們怎麼會選出一個愛出寫真集的總統?
B:就像為什麼我們會選一個愛慢跑的市長一樣。
A:為什麼這些人全選上了?
B:(不語)
A:他心想:難道短短的幾年,就能讓這個地方產生那麼大的變化嗎?
B:(突然唱)「變變變,時代正在改變」
A:「扁扁扁,選就要選阿扁」
(兩人沉默)
A:都變成這個樣子了!
B:一切變的跟心目中的不一樣。
A:他心中充滿了失望,對自己的前途失望,對自己身處的社會失望。
B:無奈吧。
A:他回到家,打開了電視,恰巧電視上在播一部二二八的專題報導。
B:在這種悲傷的時候,看這種歷史悲劇會更加沉重。
A:就聽著電視裡的旁白說著:「二十世紀的二二八事件,始於民國三十六年二月二十七日,至五月十五日,歷時二個多月。期間本省人與外省人間的衝突不斷,造成許多流血事件的發生。」
B:的確,省籍衝突的最大遺憾。
A:他沉重的看著一幕幕的衝突,再回想自己回國以來找不到工作的悲哀,慢慢的,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提起了筆,寫下了…
B:心中的話。
A:六個號碼。
B:啊?
A:「二十世紀的二二八事件,始於民國三十六年二月二十七日,至五月十五日」
B:20,36,02,27,05,15…(恍然大悟的看著A)災難牌啊?
A:嗯!
B:這…二二八犧牲了那麼多的烈士,他怎麼會想到用這號碼去買彩券!
A:二二八的烈士犧牲了,他可不想犧牲啊!
B:(看A,之後低頭不語)
A:他也要生活啊!找不到工作,沒有收入,他能怎麼辦?難道去新加坡唱歌作秀嗎?
B:(猛然抬頭)嗯?
A:(穩定情緒)他拿起了剛剛寫下的六個號碼,走到離家最近的彩券投注站。
B:很遠嗎?
A:不遠,就在他家巷子口的對面。
B:喔。
A:他走到巷子口一看,投注站外面,排著一大堆的人。
B:都是些怎麼樣的人?
A:沒看清楚,因為中間還隔著一條大馬路。
B:那就快過去看看啊!
A:是啊,他過了馬路,到了投注站旁,唉優!
B:怎麼啦!
A:不知道哪個傢伙竟然把煙蒂往後丟,燙著他啦!
B:這麼沒水準啊!
A:他摸著被燙傷的手,慢慢抬起頭,想看看是誰丟的煙蒂。
B:把他揪出來!
A:(楞楞的,不說話)
B:(看A)怎麼啦?
A:前頭的兩人,口中嚼著檳榔,手上還拿了根煙,彼此寒喧,還不忘了把檳榔汁吐在地上。
B:那…他們都說些什麼?
A:(模仿勞動階層)幹!上禮拜買了一千塊,結果也沒中半張。
B:你娘勒!你老子才衰,買五千塊中那兩百塊是要死喔!
A:(頓)你也在現場?
B:我怎麼會在現場。
A:那你怎麼知道?
B:反正大概都是這樣的對話嘛。
A:也是喔。
B:後來呢?
A:他仔細的聽著兩人的對話,聽著聽著…一時之間,他徬徨了。
B:怎麼了?
A:他回想:我剛回來時候,不是有著滿腔的理想,想藉由自己豐富的學歷涵養來為這個社會做點事嗎?
B:當初是這樣想。
A:那我怎麼在這裡跟一些只期待中獎的勞工,作一個發財的白日夢呢?
B:理想已經不見了。
A:在那一瞬間,我看到了自己,自己就好像是一個社會的縮影。
B:你?!(抓起A的手,看著他手上的疤痕,驚訝的看著A)
A:失業率攀昇,高學歷失去價值,這是什麼帶來的後果!
B:政府無能!
A:民不聊生!
B:股票下跌!
A:經濟衰退!
B:治安惡化!
A:道德淪喪!
B:政治混亂!
A:自私自利!
B:社會動盪!
A:(緩慢的)價值崩潰…
(兩人在台上低頭,沉默)
A:我們還得這樣下去多久?
B:我也不知道,得看你現在能不能做些什麼,要是沒有的話…就得下台了。
A:下了台,問題也不會解決吧?
(A、B互看一眼,向觀眾慢慢鞠了一個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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